国际码头。
黏腻的黄浦江风裹挟着浓重的鱼腥味道与货物霉变发出的复杂气味,沉沉地压在人身上。
天际翻滚着墨汁般的云层,似乎在酝酿着一场迟来的暴雨。
国际码头周边,巨大的货轮像疲惫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浑浊的水面上,龙门吊发出沉闷刺耳的嘶鸣,将成箱成捆的货物卸下。
码头苦力的号子声,工头的呵斥声,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混杂着远处外滩飘来的模糊乐音,融合在一起喧嚣地发酵着。
林学礼穿着一件蚕丝料的浅灰长衫,腋下夹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公文包,步履从容地穿过忙碌的卸货区。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掠过堆叠如山的木箱,散发着咸腥气的渔获篓子,锈迹斑斑的机器外壳。
一路走来,所有人却对他异常恭敬,因为他的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磨得有些发亮的铜质徽章。
别看这枚胸章毫不起眼还异常古旧,那是法租界公董局办事员的标识。
林学礼给法国人办事,为的就是这枚小小胸章。
这东西可以带给他很多的便利。
当然,在得到胸章的同时他也失去了很多,家人的不理解,父亲一直以为他给法国人办事是要联合外人谋夺他的财产。
姐姐以为他卑躬屈膝,丧失了华夏人的尊严。
就连家里下人都说这个大哥心狠,为了钱什么都肯干。
但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先生,这么晚还来码头,你们公司今天有货要发?”一道穿着海关稽查服饰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林学礼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丝职业性的、略带疏离的笑意:“菲玛斯先生,今天轮到你值班吗?”
“公司里安排了一批货,今天晚上就得装船离开。”
“货呢?”菲玛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好奇的看着林学礼。
林学礼抬手看了看腕表,“快了,我来的时候看到仓库在装车了。”
“老板怕时间来不及,让我先过来安排。”
“你看,货物手续都很齐全。”
林学礼说着久打开皮包,将一份货运单以及各种报表递给菲玛斯。
“嗯,手续没问题,我看一下货就行,不好意思,这是规矩。”
林学礼不动声色的将一根小黄鱼捏在手里,然后,故意跟菲玛斯握手道:“菲玛斯先生,其实我们公司一向都很守规矩。”
“您要是开箱检查,我怕时间来不及,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
菲玛斯掂了掂手里的小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