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管事和催命鬼的鞭子,役夫们难得能靠在漏风的窝棚墙根下,晒着午后微暖的太阳,像一群蜷缩着越冬的虫子一样,望着天扯淡。
王坤裹紧了身上那件深绿色的、带着假毛领子的军大衣,粗糙的手指珍惜地搓揉着厚实的面料和细密的针脚,舒服地叹了口气:
“唉…这寒衣,真是…真是神仙给的宝贝啊!穿上它,这塞外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割人了。”
这几夜,他都是裹着这大衣睡觉的,虽然窝棚依旧冰冷,但身上竟难得温暖,让他出人意料的没冻醒。
一旁的楚川也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咂咂嘴,似乎在回味什么:
“正是!暖是真暖!就是…就是不当吃啊..”
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他对于事物的渴求远超与所有人。
甚至他的肚子都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二最里面的韩老四把大衣裹得更严实了些,几乎只露出半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浑浊的眼睛望着驼峰地的方向,声音沙哑:
“张东家…仁义啊。
活了这把岁数,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
给咱这等人发这么好的寒衣,还管热汤喝…那汤里,连点肉星子都没有,可就是香!”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味道。
“比俺们村里过年熬的骨头汤还香!人家图啥呢?就图咱几个臭苦力干点活儿?”
“图啥?”
王坤摇摇头,一脸笃定。
“张东家那是什么人?神仙人物!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就够咱们活命了!人家是积德行善!是菩萨心肠!
你没看他对那些小厮护卫,还有那个天仙似的娘子,都和气着呢?
对咱们,那是…那是…”
读了一年村塾光顾着和同桌小伙抽手指的他想不出合适的词,最终也只能憋出一句,“那是没把咱们当牲口看!”
“对!王哥说得对!”
楚川立刻附和起来,吃了王坤半个豆沙饼的他现在是坤哥的真爱粉,谁敢和我坤哥过不去我都跟他干。
“那些巡弋的兵丁,还有以前那些管事的,看咱们跟看路边的野狗有啥区别?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张东家不一样!他让人给咱喷药杀虫,还让咱试那神膏…虽说试的时候心里打鼓,可抹上那凉丝丝的膏子,被臭虫咬的地方真就不那么刺挠了!
人家是真把咱们当人看!”
几个围在一起的役夫也是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是啊是啊,那神膏真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