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堃那特有的、如同清泉敲击卵石般甜脆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江昭阳纷繁厚重的思绪屏障。
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猛地将他从意识的深海里拽回了喧嚣的现实岸边。
江昭阳浑身一凛,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肩头下意识地一耸。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撞上宁堃那双带着探究和一丝促狭的明亮眼睛。
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地牵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被打断的茫然、被看透的局促,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疲惫。
“没,没想什么,”他语速有些快,带着不易察觉的停顿,“就是在琢磨……琢磨未来的规划。”
“未来的规划?”宁堃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意加深了。
她的脸像初春湖面漾开的涟漪,带着洞察世事的了然,“江镇长,你有的是大把时间想你的宏图伟业。”
她语调轻快,却字字清晰,“开研究会,论证会,座谈会,你想开多少开多少,把专家教授都请来,把蓝图绘到天上去都成——”
宁堃话锋一转,抬起手腕,白皙的指尖点了点精致的表盘,发出轻微的“哒”声,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只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
她一边说着,一边优雅地理了理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现在嘛,当务之急是解决肚子里的需要,五脏庙都在唱空城计了。”
宁凌淇一见,倏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动作带着几分常见的俏皮,“宁处长说到我心坎上了。”
“我也是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
“老祖宗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嘛!这天大的事儿,可耽搁不得。”
“好,好!对,对!”江昭阳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忙不迭地点头应和,脸上尴尬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又添了几分被点醒后的匆忙。
那叠声的回应,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与其说是对宁凌淇的回应,毋宁说是对宁堃那不容置疑的现实逻辑的暂时屈服。
一行人朝着停在路边的中巴车走去。
车门打开,众人依次上车。
最后上车的江昭阳,习惯性地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老赵从后视镜里看到人齐了,便熟练地拧动钥匙,中巴车缓缓启动。
随后猛地提速。
车子风驰电掣地向着新世纪宾馆疾驰而去。
车窗外的景物急速退后,化作一片流动的墨绿与灰黄。
江昭阳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额角抵着窗框,目光看似投向远方,实则没有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