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上班后,秋日的光线依旧清冷,却带上了无法驱散的沉重阴影。
林维泉桌上的黑色座机响了,急促而单调。
他拿起听筒。
不到十秒钟,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水的钢针,精准地扎进他的耳朵——是吴新田。
“林维泉同志,”吴新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每一个字都冷硬如敲击花岗岩,“琉璃镇党委必须拿出实际行动!严肃处理何狄,这种害群之马,绝不姑息!”
“并在琉璃镇全体干部职工中开展整顿教育!”
听筒被“喀”地用力挂断。
那一下撞击声,短促、响亮,如同一个沉重的铆钉,狠狠地砸在林维泉的鼓膜上,然后又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留下嗡嗡的回响。
他握着那个已经断线的黑色听筒,僵在了原地。
电话机座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在穿透窗帘的晨曦微光下,像一块沉甸甸的、无法搬动的黑色墓碑。
随即,内线电话又尖锐地叫了起来。
这回是刘直伦传达的是魏榕书记的明确批示,语调比吴新田的冷肃更添了一层铁与火的锋利:“县委马上会将此事作为反面典型,向全县范围内通报,形成震慑!”
两份指令,一个来自执掌干部生杀大权的吴新田,一个来自掌握全局书记权柄的魏榕,如同两张无形的巨网,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兜头罩了下来。
彻底封死了琉璃镇在何狄问题上的任何缓冲空间。
墙上时钟的秒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细微却执拗的滴答声。
林维泉闭着眼,额角渗出的冷汗蜿蜒而下,冰冷粘腻地贴着他的鬓角。
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一群毒蜂在狂乱飞舞,搅动着那些利害、权谋、人情的碎片,试图在绝境里寻到一条哪怕逼仄的缝隙。
何狄背后盘根错节的县城关系……何东来多年来建立的人脉……倘若就此彻底弃如敝履,无异于自断臂膀。
可眼下的滔天巨浪已由不得他犹豫半分。
下午,党委会议室的气氛前所未有地凝重压抑,空气稀薄得如同置身雪域高原。
窗户紧闭着,烟灰缸里插满了扭曲的烟蒂,混杂着各种牌子的烟气沉沉地悬浮在头顶,像一团驱不散的铅灰色愁云。
光线黯淡下来,唯有墙上投影仪投下的惨白光圈打在小会议室那张长方形的会议桌中央。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魏榕的批示和县委通报的电子稿。
那白纸黑字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