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兀自想得很好,只是,马夫人却并不赞同他的想法。
她是个刚强坚韧又不失温柔良善的女子,很有一番体贴旁人的柔软心肠,行事间会尽可能地周全所有人。
于理,婚姻之事乃是结两姓之好。
莫要说她们老朱家目前也就是一方起义军,纵然来日他们称雄天下、登临至尊,谈起儿女婚事,也不能蛮横无理地强人所难。
哪里有觉得自家娶的是长媳宗妇,便理所当然地仰仗权势,把人家的女儿抢过来、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养育的?
是,她来日是朱家的长媳。
可难道,她就不是常家的女儿了吗?就不是她自己了吗?
天底下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于情,血脉亲缘最是难以割舍。
常遇春与蓝夫人夫妻之间眼下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着实是爱若珍宝,看得如心肝肉似的,哪里会舍得将女儿送到别处去抚养?
尤其是蓝夫人,她不比常遇春还有军务需要忙碌,自打弟弟蓝玉长大、跃跃欲试地想要从军之后,几乎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寄托在独女的身上,骤然让她们分离,岂非残忍?
是,白日里,蓝夫人尽可以过来见见女儿,但晚间呢?
她会不会彻夜地担忧、思念女儿,以至于难以入眠?
扪心自问,若叫马夫人将朱标送到别处抚养,她是决计舍不得的。
己身尚且不欲,何故施加于人?
再说了,这样小的孩子,骤然离了父母亲人,该多惶恐害怕?尤其是常家丫头这样天资灵慧的,更是一种扼杀。
作为一个母亲,马夫人实在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纵然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马夫人面上却依旧温柔和煦。
“这话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她并没有在朱元璋的兴头上给他泼冷水,而是迂回劝说。
“韫儿乖巧,我也喜欢,只是我如今月份也大了,身上总容易疲倦,光是照看一个标儿,都得蓝家妹妹平时里帮衬着,若真将韫儿一道养在膝下,怕是更分不出心思了。”
她清秀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温柔,瞥了一眼朱元璋,笑道,“重八,我听着你的意思,是对韫儿有厚望的,如此,与其送来了却交由丫鬟仆妇看顾,倒不如让蓝家妹妹自己养着,到底是亲母女,好歹更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