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把他们抬上船。”
江云掀开身上不知谁给他盖上的薄毯,强撑着站起身,走到临时营帐的门口。王世文想扶他,被他轻轻推开。
帐外的景象,比那远方的焚尸火光更让他心头沉重。
没有胜利后的欢呼,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存的水师将士们,默默地、两人一组或四人一队,抬着一具具用白色帆布仔细包裹的遗体,步履沉重地走向停泊在港口的战船。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在夜风中飘散。
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一张张沾满血污、疲惫而悲伤的年轻脸庞。
留守港口的三千水师将士也加入了进来,他们默默地接过同胞手中的担架,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逝者的安眠。
整个港口,笼罩在一片巨大的、无声的悲恸之中。
江云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一具具遗体被抬上他曾率领他们劈波斩浪的战舰。
海风吹动他散乱的发梢,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知道,作为主帅,他必须接受这种残酷。
慈不掌兵,从他决定跨海东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有人流血牺牲。
可理智上的明白,并不能减轻情感上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石头那孩子,是他带出来的,机灵、忠诚,他答应过要带他亲眼看到倭寇覆灭,为他父母报仇……可现在……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肉体的疼痛来对抗内心的撕裂。
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如同幸存者们的心情。
江云站在经过简单修补的“定远舰”舰首,下达了返航的命令。
他留下了三千状态相对较好的将士,以及战船上几乎所有的剩余弹药和大部分给养。
由一名沉稳的副将统领,固守金山银山区域,等待朝廷后续派来的接收军队和矿工。
他知道,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暂时稳住了,但真正的消化和统治,才刚刚开始。
庞大的舰队再次启航,但这一次,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战舰吃水颇深,因为底舱里,装载的不再是货物,而是为国捐躯的英灵。
海风依旧,却吹不散那弥漫在每一艘船上的沉重与哀伤。
归途顺遂,但船上鲜有交谈,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单调声响。
当熟悉的大昌海岸线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太仓军港并没有响起迎接凯旋英雄的号角与锣鼓。
消息早已先于舰队传回。
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