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衙门正堂中。
李养正深知,此刻唯有戴罪立功方能保全官位。
他强压下心头惶恐,沉声喝令下人速备笔墨纸砚。
不过片刻,一方端砚已研出浓墨,狼毫笔尖蘸饱墨汁,悬在雪白宣纸之上。
李养正五指紧攥笔管,指节泛白,笔锋未落。
那支惯常批阅公文的紫毫笔,此刻竟似有千钧之重。
杨涟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着李养正的踌躇。
“李总督,快写吧。”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个字都精准剐在李养正紧绷的神经上。
李养正喉结剧烈滚动,额角沁出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下颌处凝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我这就写。”
这张薄如蝉翼的宣纸,此刻重若千钧。
每一个落墨的名字都将化作阎罗殿前的勾魂簿,笔锋所至,便是血溅三尺。
李养正甚至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
明日之后,漕运衙门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些暗通款曲的同僚故旧,都将因他此刻的笔墨而人头落地。
更可怕的是,史笔如刀,后世史册上他李养正三字,怕是要与‘卖友求荣’四字永远纠缠。
“李总督,莫非你是想要拖延时间?”
杨涟的声音陡然提高三分。
他再不敢迟疑,狼毫终于落下。
他每写下一个名字,喉结便滚动一次,仿佛吞咽着无形的刀刃。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笔,他额角已沁出细密汗珠,将宣纸双手奉上时,官袍袖口沾了未干的墨迹。
杨涟接过名单,烛火映照下,那些名字如毒虫般在纸面上蠕动。
漕运总兵杨国栋、淮安知府孙毓、户部仓场侍郎周德兴……每个名字背后都牵连着盘根错节的势力。
杨涟从袖中抽出朱笔,在“杨国栋”三字上画了个猩红的圈。
这是首要要对付的人。
另外
这名单洋洋洒洒三十多个人,似乎太少了。
“李总督漏了清江浦闸官赵有德。”杨涟笔锋如刀,又添上几个名字。
“去年沉船案里私放白莲教香主的,不正是这位赵闸官的内弟?”
李养正瞳孔骤缩,赵有德是他安插在清江浦的亲信!
他偷觑杨涟神色,却见对方正用朱笔在“周德兴”旁标注“通贼铁证已获”六个小字,笔尖划破纸面的声响令他膝盖发软。
“还有漕帮淮安香主刘三刀。”
杨涟突然将朱笔重重戳在纸上,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