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插道:“孔复扬都说啦!我们人人都晓得,宋小娘子别瞒着啦!”
又有人道:“孔兄说,上回咱们吃猪脚饭的时候,他同宋小娘子夸这卤猪脚乃是卤味天下第一,小娘子说,其实样样卤味,不同卤法,各有吃头,没有第一第二之分,他再问你最喜欢哪一样,你才答,说自小就很喜欢卤水鹅肝!”
“正是!今日这不就是卤水鹅肝吗?快夹!快夹!”
“这一盘子我们都没动过,闻着都香哩——若是吃得了,你就都吃了,也不打紧的……”
那个“的”字才说完,此人不自觉地转头看着那卤水鹅肝。
好饱满、光滑的两叶鹅肝,外表已经别卤成了很深的琥珀色,看起来油润、光泽,切了片,叠铺成旋涡叶状态,露出来的切口平滑得简直跟镜子似的,质地实在均匀,连气孔也无,半灰、半棕,渗透着一丝丝油光,光是看,就能想象到那口感究竟得有多细腻。
卤色那样漂亮,卤味那样飘香,哪怕隔着半张桌子,他的鼻子依旧有自己的主见似的,一边嗅,一边怂恿脑子:你闻到了吧,闻到了吧,香不香?
脑子自然忍不住应答:好特么香啊!
答完,它还会自己想:宋小娘子这样手艺,不知吃过多少好东西,她都念念不忘,这卤水鹅肝,究竟得有多好吃?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看着看着,此人嘴里“咕嘟”的一下,却是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
宋妙实在意外。
但她已经想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见众人这样热忱,不好推却,便取了公筷,夹了两片卤水鹅肝,复才笑道:“多谢诸位惦记,我素来样样都喜欢吃,卤水鹅肝虽然好,也要留点肚子吃旁的,况且这东西很容易腻,大家都分来尝尝,不然我一时吃伤了,下次就不想吃了。”
再又举了碗,笑着再三道谢,最后才指着桌上盘子,道:“今次虽然主菜是白切鹅,其实这鹅肠、鹅肝、鹅心,另有那同煮的五花肉,更有一番吃头,其余不打紧,那鹅肠最好趁热——很好吃,不怕脏器味道的,尽可以尝尝!”
说完,方才捧了碗,回了桌。
都水监那一桌子先还笑嘻嘻以目相送,等她一走远,个个唰地一下,都抄起了筷子,眼见就要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吴公事早吩咐过,叫众人不要管自己,不用让来让去,但此时此刻,见得这样场景,心中蓦地一慌。
人这样多,一只鹅才多少心肝肠,哪里够分?
以他手脚,必定是抢不过年轻人的,却也不愿倚老卖老,仗着官职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