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脚踝。
他们终于把颜源从肮脏滑腻的泥水中慢慢抬上岸。
湿漉漉的衣服沉重地贴着身体勾勒出身体轮廓,显得那般脆弱不堪。
颜源的脸在浑浊的泥水映衬下,是可怕的灰白色,双目紧闭,眼角淤青凝固。
嘴角竟还微微上翘着,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解释的解脱笑意。
那副倔强的脸庞,就这样永远固定在了疲惫的宁静之中。
乡卫生院的医生推开旁边的人挤过来,跪在泥水地上探查着,脸上肌肉沉重地绷紧,随即朝着江昭阳缓缓摇了摇头。
江昭阳半跪在泥泞滩地上,全身剧烈抖索不停。
他把那已经冰冷的躯体紧紧拥在自己怀里,双臂箍得死紧,仿佛想用体温去捂热胸口那片停滞的冰寒。
泪水决堤般涌出来,混合着雨水和泥浆,滚烫滚烫地砸在怀里那张灰白如纸的脸上。
帮忙收敛遗物的民政干事轻轻翻开了颜源身上那件已被江水浸透的上衣口袋。
“江镇长……”干事的声音哽咽不成样子,手指颤抖着递了过来。
那是一团被浊水反复浸泡又冲胀发泡的压缩饼干,胀得变了形,几乎成了半透明絮状物,沾满了淤泥,正往下滴着污浊的水。
紧挨着饼干的,则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已经被水泡得发软发胀,湿淋淋的几乎捏不起来。
江昭阳慢慢伸出发颤的手,极其小心地接了过来。
水珠立刻从纸团上滴落,他摊开那张几乎要融化般的薄纸时,只能用颤抖的指尖极轻、极轻地将上面沾粘的细微泥渣拨开。
纸条边缘早被浸泡成了半透的纸浆,笔迹艰难地在湿透的纸张上显出了清晰的墨痕:“昭阳弟,我对不起你,你提拔时,没有投你的票。”
那一行小字湿漉漉地、沉甸甸地扑进江昭阳眼中。
汹涌的悲恸猛地撕开胸腔,喉咙被一股灼烫的硬块狠狠堵住。
他的身体骤然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无法遏止。
他猛然松开了双臂,怀里的颜源在泥泞中躺平了身体。
江昭阳却像被抽去了脊梁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整个身体向前一折,额头重重地抵到了颜源冰冷的胸口,终于发出长久压抑到扭曲的痛哭哀嚎。
他颤抖着手,摸索到遗物里那块湿漉泥泞的压缩饼干,狠狠地、死命地攥在了掌心里。
那已经糊烂的压缩饼干黏腻冰冷,仿佛在掌心吸满了滔滔东去的江水和未能说出的全部话语。
冰冷的雨丝抽打着江堤,撕开洪水的咆哮声钻入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