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陈奕恒就醒了。

窗外的天是灰蒙蒙的，他蹲在阳台旧花盆旁，指尖抠着盆沿的泥，铁盒子被攥得手心发疼。里面的球星卡边角都磨圆了，有几张还是去年发烧时，妈妈偷偷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绝版卡。

他最终还是把盒子塞进了书包最底层，用旧校服裹了两层。出门时妈妈正在煎鸡蛋，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愣了愣：“怎么不多睡会儿？”

“早自习要背书。”他低着头换鞋，没敢看妈妈的眼睛。

课间操刚结束，他就被堵在了操场角落的看台后。张函瑞靠着栏杆，阳光照在他发梢上，却半点暖意都没有：“东西呢？”

陈奕恒把书包递过去时，手在抖。张函瑞扯开校服拿出铁盒，打开的瞬间，陈浚铭吹了声口哨：“还真藏了不少。”

他们围在一起翻卡片，张桂源捏着张梅西的卡甩了甩：“这张归我了。”左奇函立刻抢过另一张：“凭什么？这张C罗的才值钱。”

卡片被扔来扔去，有的掉在地上被踩了脚印，有的被折出了死褶。陈奕恒看着那几张被妈妈跑街买到的卡落在王橹杰手里，他指尖捏着看台的水泥缝，小声说：“那个……能不能别弄坏……”

“你说什么？”王橹杰转头看他，手一松，卡片飘到地上，正好落在杨博文脚边。杨博文没捡，抬脚就碾了上去。

“别！”陈奕恒猛地冲过去想捡，却被张函瑞拽住胳膊往后一甩。他撞在看台的铁架上，后背撞得生疼，抬头时正看见张函瑞把剩下的卡片全倒在地上，然后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塑料卡片碎裂的脆响混着他们的笑，陈奕恒盯着那些被踩得变了形的卡，突然想起昨晚藏花盆时，花盆底裂了道缝，他还特意用胶带粘了粘。

“没劲。”张函瑞踢了踢地上的碎卡，“就这点东西，还藏这么久。”

他们走的时候没回头。陈奕恒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片，指尖被边缘划开道口子，血滴在卡片上，红得刺眼。有张卡上还留着妈妈写的小字——“阿恒要开心呀”，现在被踩得模糊不清。

他把碎片塞进裤兜，走到操场边的垃圾桶旁，却没舍得扔。风刮得眼睛疼，他抬手抹了把，摸到一手湿意，才发现自己哭了。

教学楼的铃声又响了，同学们往教室涌，没人注意到看台后蹲着手流血的他，就像没人注意过，他书包里总少东西的课本，校服上洗不掉的污渍，还有永远低着的头。